续简荔贤妻所撰《阿凯迪亚我们的家》 Arcadia Our Home (continues)

随想“十三日星期五(月)”2014年6月13日 星期五

 

在西方,这是一个特别的不吉之日。一早出门在汽车收音机上就听到关于“黑色星期五(Black Friday)加上当日月圆”的种种议论,包括有人记述了历来在这样的一天所发生过的诡异事实。我也有一个:2000年的一个“十三日星期五”,我家老母就在阿凯迪亚家门口摔断了股骨头。当年她八十四岁,在中国也是个不祥的年岁。

中国的传统:没有基督教坐礼拜的概念,当然不会忌讳星期五;“十三”并不是个特别关注的数字;而“圆月”:则反而是个非常吉祥的景象。在圆月之日,即使不能亲朋团圆,也有得是对团圆的期望或感伤。

这日晚上在洛杉矶阿凯迪亚的家中,接回了我的爱妻、陪她的几位“三十八日游美国”的“兵团战友”,刚完成了“黄石五日千岩竟秀风月无边游”和“拉斯维加斯-西大峡谷三日自由与流浪游”(这两句是旅行社的旅游命题)。归来便饭:八日旅途之后,几位一进家门只想喝粥!

闲谈些旅途中的景色,大家对着前一天在家里院中“一现”的昙花感概一番。我拍下了第二批开放的照片,放在微信分享给我们的客人。这第三批的八朵是在昨夜开放的,至此本周这一轮已是开过了共十三朵硕大的昙花。到此时全都有气无力地凋谢在哪里,成了名副其实的“吊儿郎当”。他是我家后院的“花妖”,每年开多次、每次十多朵。每每只是“一现”,最是早泄。今天又巧合了那个不吉利的数字。让客人好生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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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要听美国流行音乐:我想合我们洛杉矶当地应景,就从YouTube.com(那是个在中国被禁的世界音视频网上媒体公众门户)用ApplyTV(“苹果电视”,那也是个在中国不得入主流的网络音视媒体传播方式)播放到大屏幕的电视上。放了一首Lana Del Rey(蓝娜.德瑞)的Summer Time Sadness,是她拍摄于我们洛杉矶邻里、尤其是帕萨迪纳“自杀桥”、迄今一亿五千多万次网络播放的成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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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首歌:帕萨迪纳的自杀桥,“生而望死”,“夏日美酒”)

蓝娜.德瑞是近年最受年轻公众喜爱的“80后”歌手之一。我们“50后”和她是个什么情结?她和我们的孩子们同年;和中国“兵团战士”或“插队人”的风华正茂时也是同年。我不由得问妻子和她兵团宣传队一起演舞演剧的“战友们”:咱们20岁时的表演和现代年轻人怎么比?蓝娜有一个高-低音兼备的超凡嗓音,她用心继承和发挥了Nancy Sinatra和Marilyn Monroe这些60年代好莱坞艺人情调。我和妻子也特别喜欢她和歌手男友Barrie-James O’Neill合作、用老式“超8毫米”摄影机拍摄、仿真70年代视频记述形式的Nancy Sinatra和Lee Hazelwood著名原作Summer Wine(“夏日美酒”)。她这一发挥,既兼顾了老一代人的旧时情趣,又使“50后”也并不觉得那么自卑落后于时尚,算是在当今也沾一沾年轻人的“气场”吧。

蓝娜是“乐神”!以她温柔的怜悯施舍于世,使老年也觉狮心激荡。一首未完,我们从中国来的客人已经喜欢上她了:欣赏她优美成熟的嗓音、她行云流水般的身形、她温柔、丰富而悲苍的低音、有人说她的嗓音是几乎鬼神的令人难以忘怀。客人也喜欢我们家的环绕立体声音响,也感概我家若大个院子尽可全不顾这么大的音量会“骚扰”邻里。也就自然而然地默许了蓝娜Born to Die(歌名,“生而望死”?)的一派自杀倾向和死亡情调。

于是接下去连续放了半打她的歌唱。夏日美酒(Summer Wine), 生而望死(Born to Die)、驱行(Driving)、冷的影(Shade of Cool)、如果我不再年轻和美丽(Young and Beautiful)、玫瑰和枪(Guns and Roses)…  因为要看音乐视频,把灯关了。一曲曲昏天黑地地播下去,于是一曲曲地把个“星期五、十三号”(Friday the Thirteenth)的悲哀和肃杀推向了高潮,直到过了午夜,一轮皓月当空。主人推门引客人们来到后院,这洛杉矶有名的“地中海沙漠式”凉爽夏夜,到此时已渐凝结成了万物俱寂的一片清寒。在皎洁的月光下,后院那两颗连理般依伴的棕榈树显得轮廓清晰,油绿的枝叶,犹如黑暗中的美女那样地容光焕发。往常可见的满天繁星今夜都被那月亮的光辉所淹没。月光撒满草地和院落,亮得使人足可以“月下夜读”。只有那蓝娜的琴声歌声悠扬清婉、嘈嘈切切地任意拨动着人们的心弦。

廖廓晴空,此时远始宇宙、近达家院,一切的视听、一切的感触都在融合一致地说服我们的理智:如果是去死,便该是今天这个最美好的夜晚(It’s a good night to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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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城市热血知识青年,在那些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风雪夜中,分散在6个师、69个团的驻地;一个个跻身睡在通铺上,接受着这同一颗冰冷明月的光辉普照。它慷慨地泼洒进累累数万座“干打垒”和帐篷临时组合的土屋中,每每照得屋内满炕通明、照得屋内遍地泥泞中的冰茬闪烁。它麻醉着兵团五十万颗满怀期望的少年灵魂,惨白逼人入睡。

不能忘却的少年生命片段:北京站万人父母兄弟姐妹离别时近乎嚎啕的悲戚;军列上陌生人群中的亲热和歌舞激情;在团部等待分配的期盼、庆幸或失望… 

一时竟觉得自己就像是当年流行的米沙特洛夫话剧《以革命的名义》中的一个少年,在苏维埃初时的寒夜饥饿中听着年长的雅诗卡唱着:“有个孩子,住在河那边,从小就失去亲爱的爹娘,(但他)快乐地像春风,自由地像飞鸟。他仅仅唱着一支歌:热带的地方,热带的地方,哪怕是翻过高山,哪怕是越过大海,我要找到你的方向。热带的地方啊,热带的地方啊,我要找到你的方向…” 从此离开了家。那无情的东北大地转瞬间就不留痕迹地消融了数十万个青年。那少年集体艰苦和磨难的开始,想必绝会超过荷马的史诗规模;而这些十五到二十岁的男孩和女孩们却并不知如何去创造丰功伟绩,才值得有荷马般的民谣去传颂他们的事迹给千年后代。

初到虎林边境的三十三团战士们:月光洒满旷野,有狼群在或远或近呼唤,朦胧传来的是边境上的隆隆炮声… 是在演习,还是战事已在发生?不由得都想像着可能一夜长成应征的大英雄奥德修,或在第一个雪夜激战中就献身在无名英烈之中。少年的想像在驰骋,好像死亡就在月光中徘徊,他在陪伴和召唤着我们。那就是好一个月光灿烂的惊惶之夜。

他们从小爱表演,参加兵团就被选拔参加了宣传队的青少年,看过了多少遍《以革命的名义》的话剧和电影,憧憬着中国儿童剧院演员们在于是之伯伯带领下的创作和表演。结尾列宁的话以经句句真切铭刻在心:“…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们谈到的对我们来说是十分迫切的问题:共产主义接班人的问题!这两个孩子、和整个的年轻一代是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尽管是饥寒交迫、没有衣服、没有鞋穿,但他们还是勇往直前,不惜为新生活而牺牲生命。以革命的名义,想想过去!只有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人才会忘记。而我们,为了他们而生活的人,那就绝对不会忘记。因为忘记那就意味着背叛!”在话的结尾他用手向下画出一个有力的弧线,是列宁在无数宣传画上的那个永远的姿态。

他们已经就在前线。20世纪70年代,在中国就像苏维埃卫国战争前的歌中唱道“音乐家上前线,歌手们快争先,把敌人打得他落花流水。在天空在地上在海洋,唱着歌真豪迈真雄壮。假如明天战争,假如明天战争,我们今天准备好斗争…”即刻为了新生活就要献出他们少年的生命。敌人就在江的对岸,那就是同一支伟大的苏维埃红军。我们今天在1970年代将少年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就如他们在1918年在乌克兰旷野中血战“白军”时一样。

于是之饰捷尔任斯基;雅诗卡唱道:在我们祖国辽阔的大地上到处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列宁的结尾名句: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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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以革命的名义》,其中还有个最令人神往的询问:“未来的人们,你们将是什么样子的?”从1918年,到1970年代,再到21世纪的今日,过去对未来的判断和憧憬就是那么谎谬!我们所经历的四十年世界变迁,并不使我们感慨无为的身世、或觉微不足道,因为我们至少“不会忘记”——这天差地别,在今夜此地便是个的见证。那个能歌善舞、咆哮《风华正茂》话剧的一代青春已一去不返。此时似乎不觉再有热血在我们的体内流动。

蓝娜深沉的歌声余音不绝地涌向月夜的晴空:“如果我不再年轻和美丽,我知道你仍然会爱我…”

天涯海角,我妻简荔当年就在其中。我总在异想天开:如果那时我就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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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简荔十六岁,随八万北京知识青年在到达黑龙江边境的虎林。当今画家笔下即是这个美化版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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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美旅行社的“黄石五日千岩竟秀风月无边游”团中,有两拨来自中国的游客不期而遇:都是当年黑龙江兵团四师三十三团各连的知识青年,其中有四人是《风华正茂》剧组的演员;另外两人是观众;他们中有两对后来成了夫妻;40年后竟奇遇在北美洛基群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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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白雪(左二)老陶(左三)夫妇携爱女(左一);                                简荔:歌舞黄石公园

                       程迎时(左五)王淑芳(左六)夫妇;

                    简荔(左四)、白铁梅(左七)。

                                         盐湖城

1974年,团部照相馆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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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陶(一排右一)、刘白雪(三排左一)、王淑芳(二排右三),简荔(三排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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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燕山脉叠嶂重重,它们曾阻隔着我们的家北京和我们的新家东北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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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参团亚美旅行社的“美东八日绝妙大瀑布、名校文化之旅”,飞越粗旷开怀的洛基山脉。 续简荔贤妻所撰《阿凯迪亚我们的家》-澜城

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建设兵团

按照1970年底的统计,黑龙江兵团职工和战士总计57万人,配备解放军现役干部2978人,非现役干部31414人,连同职工家属在内,总数达118万 人。当时的建制为6个师(代号分别为:1建、2设、3钢、4铁、5边、6疆),69个团及相当于团级的单位12个,142个营及相当于营级的单位174 个,2387个连队和相当于连级的单位298个。1972年,黑龙江兵团总人口达125万,职工60万人。

– 白衣天使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212609c01009r7l.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