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有贫民区?Poverty Housing in Beijing?

我有一次经历。家母请的家政服务者,我们称她“阿姨”,从安徽过来,就是住在这样月租几百元的大兴棚户区已14年。不是最近因她辞工我帮送她的家私回”家”,怎算是眼见为实? 开车穿过丰台“总部基地”商住繁华、辉煌亮化、人流熙攘的繁华都市夜景,往南行到五环和六环之间,就进入了一个连绵公里的昏暗村落棚户区。进入它坑洼失修、被危房错落挤压的狭窄单车道,是个没有公共照明的巷子。

说它是“巷子”是因为它很窄,但它很长很长而且四通八达。两旁的分支延伸到棚户区不见底的昏暗深处,又隐含着棚户区暗藏的背景规模。我全靠带路的电动单车(她家先生)在前面”导航”。他得不时停下,等我驾车挤过狭窄的空间前进。在昏暗的巷子几乎看不出路面,都是纷纷行人和散乱堆积着的货物、家私和垃圾,临街住户们就在路旁烧火做饭,有的点起垃圾篝火,做着无足轻重的营生,有些是在推车销售,卖着看不清颜色的食物和物品。路面上的人群或行或站或坐,盯着我的车以步行的速度驶过,一寸路也不必谦让。我便打开车窗,目光相处,却也和蔼。我道着“劳驾”,耐心迁就着路人的方便,一边道歉和道谢。扑面而来的是烧烤香味混杂着一股腐败物的强烈气味;仰望天上,并不见星辰。蹒跚转了两条巷,就到了地方。东西先卸在路边,由阿姨的小叔帮忙往屋里搬运。阿姨请我进屋喝茶,但又无奈没有停车的地方。我胡乱说“改天不开车了再来”(其实怎么可能?)。车也无法掉头,于是她家先生就跨上电动单车,带我继续往前,七拐八拐,一路到了棚户区的最南端。一上大街,竟已与南六环不远了。

农民工的心理:但请不要误解,阿姨在安徽老家有房有地,子女已在三线城市工作成家,也为乡下老人医病送终,都是靠的夫妇在北京辛苦终日省吃俭用,挣来现钱、借还债。就是这个北京的居住难处。她找到14年得以常驻在高端的南沙沟小区(她管家母的公寓叫做“主人家”),是她的勤奋和幸运所得。从此离开,或绝大多数的他人,并没有这样的难得机缘。在都市住棚户区,是一代农民工的选择,而且用他们在当今世上显得不够聪明的方式,也还保障了生活日进。

都市中产阶级的利害:这个群体,寄生在北京城,过着低端的生活,其实并不是为生计所迫,而应是他们争取自己幸福的一种选择。有他们在这里,却是都市人的幸运。例如这位阿姨,历年得到的酬劳,相当于家母工薪收入的半数。我家父母一生都靠着国家提供的生活环境和级别工资,这就是典型的都市中产阶级。建国初期的一代知识分子,即已经被认可是现代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他们只有无产者的简单家业。而现代都市中最年轻的一代,尚有成家立业和实现事业梦想的复杂预算,例如需拿出相当一部分来付房租或还房贷,须自费教育子女,还得开车,还得追求都市时尚等,负担重重当然不可能拿出薪资的半数雇保姆。几千元月收入的保姆,乡下自有房地产,也当然不会拿出辛苦挣得的酬劳、半数以上用来租昂贵的住所。价值观的原因,这些人不会就范大都市体制所强制的生活和消费方式。

富人的慈悲观: 真正的施舍给了这部分都市人口,肯定会显得更有同情的心酸真意,而且些小付出就会推动受益者得到最大实效的改善。但是,这个人群不是经营性的社会主流,施舍给他们,就真会不发生任何直接或间接的综合回报。他们在都市的低消费,怎能贡献都市财富的高增长? 在资本巧取豪夺的竞争丛林中,这个人群的举足轻重甚至都算不上是猎物;或是低等生物、形同草芥。在人民追求幸福与国家调控经济的当前主要社会矛盾之间,就夹裹着一大群富人和市政管理人。面对现实,可不能仅仅是几句感伤的酸话啊,可也不是简单行政命令就能成功啦,是吧? 我所遇见的这个棚户区,从以“像山一样大的国美广场大厦群”为标志的总部基地商圈及其高端人口,驱车就在几分钟之内。近在眼前,政府和富人或可以做对的事、居住条件或可以被改善的事,本有很多;是什么原因偏偏都出了错,引起今天的舆论轩然?

中国没有贫民区:以下所示,才是贫民区。